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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义深远的《师范教育放言》

来源:端阳史志馆   作者:sheguogang   点击:1340

 
意义深远的《师范教育放言》
 
----罗辀重教育思想再探
 
 
    1936年,罗辀重在《长沙市教育》和《江苏教育》上同时发表了万余言的《师范教育放言》(简称《放言》),对当时的师范教育提出了不少精辟的见解,对我们今天的师范教育仍不无借鉴、指导作用,意义十分深远。
 
师范毕业生应有之人生观
 
    罗辀重自1920年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归国后,一直经营家乡的陶龛学校。在多年的办学实践中,他深深感到,当时的小学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“无效”的,其原因“不能不归咎于推进小学之原动力的师范生未尽最大的努力”。他认为,小学教育之“无效”,就是师范教育的失败,而师范教育的失败,则主要是师范生的人生观没有解决好。
    罗辀重在《放言》中说:“别的学校毕业的青年,可以任抱各种不同之人生观,如享乐之人生观,升官发财之人生观,糊口之人生观,甚至消极厌世之人生观……唯独师范毕业生不然……只能抱一种人生观一一即服务之人生观。”
    什么是“服务之人生观”?罗辀重引用别人的话说:“教育者的人生观,应该是为服务而生活,不是为生1占而服务”。服务国家,服务社会,服务教育,服务学校,服务学生,也就是孙中山先生所说的“人生应当以服务为目的”。
    为什么师范毕业生只能抱“服务之人生观?”罗辀重认为:“国家希望师范毕业生的是服务”;“社会希望师范毕业生的也是服务”。他在《放言》中说,自从19世纪末20世纪初新教育开始以来,师范教育在国家学制体系中,始终占着“重要之位置”,始终“以公币设立为原则”。这足以说明“国家办师范教育”“怀着莫大的希望”。“师范生受国家公币之津贴达数年之久……国冢不给便宜予别人,而给予师范生,则期望师范生之重且大可知”;而社会期望于师范生的,“则更为殷切”,“在有些教育没有太发达的地方,听说本籍有人师范毕了业,则欣然色喜,以为从此本地教育有希望了,其意无非以师范生耗人民膏血不少,这回应该无代价为人民服务了”。
    罗辀重还在《升学与服务——答复一个校友的公开信》⑴和《异哉所谓“毕业生的出路问题’’》②两文中提出,不能把“教师”当作一项谋生的“职业”,即所谓“教书匠”。他说教育是增强 “国力”,培养“健全国民”的;“教育何尝只是教书?教育者虽也是劳工之一,但决不等于只知机械地去做匠人”,教育者也,1·、
是,,老学究”、“开子曰铺’’的,而是为社会、为国家“服务”。 然而,当时的师范毕业生所抱人生观,大多不是“为服务而生活”,而是“为生活而服务”。他们毕业后找工作,“似乎除了糊口之外,,别无目的”。他们对工作的选择,不问自己“能力如何,胜任与否”、“只问报酬之多少”。他们“拿钱才做事,并希望劳少酬多”。他们还为自己找工作划定许多条件:不是,“城市”,不去;不是“大规模学校”不去;“薪俸少了不去”;要担任音、体、美、劳等课的不去;要“自弄饭菜”不去;有了这“六不去”,还谈什么“服务”呢?
    罗辀重在《放言》中反复强调,师范毕业生之找工作,不应是为了“糊口”,而是“为着找服务的机会”。当然,不是说师范生工作就不能有报酬,“必不可少的生活费”是应该得的。但“除必不可少的生活费外,不能受任何报酬”,否则就“成了职业的性质”“而不是服务了”。
    有人辩解说,当时的师范毕业生之所以抱“糊口之人生观”、 “为生活而服务之人生观”,是“为生活所逼,不得不然”。罗辀重回答说:“在这世界不景气当中,除了极少数资产阶级外,几乎无人不为生活所逼。欲解决生活问题,这是全人类的事,不能说师范毕业就解决了生活问题,即使……解决了你一人一家的生活,而全人类的生活未解决,那仍旧是空的”。他还斩钉截铁地说:“你如果欲谋生活问题之解决,那你最先就应人与生产有关的农工商界,而不应人以服务为目的之师范学校”。
    也许有人会觉得,罗辀重言之过重了,对师范毕业生、对教师的要求过高了。但从国家和社会对师范毕业生的期望来说,理应是这样的。罗辀重在《放言》中也从当时的实际出发,说,过这样的话:“所谓‘服务’,虽不能说要你枵腹从公,但至少要‘为公’的成分多,‘为己’的成分少”。
 
师范毕业生人生观之培养
 
    罗辀重在《放言》中大胆议论了“过去师范教育”所存在的“缺陷”和“今后师范教育改进之方法”。议论的中心,则是师范生人生观之培养问题。
    罗辀重认为,当时许多师范毕业生之所以未能树立“服务之人生观”,与“过去师范教育”存在的“缺陷”有关。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:
    一、“招生时未加慎重”。“自教育资本化以来”,想进入中等以上学校求学,“已非普通人家所能办到”,而“师范学校不但不收费,连膳宿之费都归学校供给”。因此,师范学校“每次招生,应考人数常超过考取名额几十倍以上”。考取了的,多半是“富于天资而穷于家资的”。他们的“求知欲”大都“特别旺盛”,只是由于“家贫无力升学”,才考师范,并非“对教育学术感到兴趣”。他们有的一考上师范(特别是他们的家人),就在“希望着”,过几年毕业了,就“可以赚点钱济家了”。还有的在考上师范后,“志气更大”,“日夜憧憬于大学之府,镀金之国”,“甚么小学教师”,在“他们的眼中是不屑注意的”。
    二、“师范中学化”。过去的师范学校的教授们“颇知揣摩学生的风气”。他们在教育中常常迎合学生“升学”和“糊口”的心理,大谈“升学如何之好”、“如何之应该”,而把“服务教育”丢之脑后。他们也说教式地上几节“公民课”,但“实不能收丝毫效益”。师范学校的教学目标,大多“悉仿照中学办法”,“师范学校与普通中学,几乎完全一致”。在师范学校,“关于教育学科,第一学期简直只占百分之几,即连这一点,也不过是为装点门面而设”,这样的师范教育,当然培养不出“服务”的人才。
    三、“参观实习”的“恶影响”。在过去的师范教育中,“省外参观’’最为师范生所“重视”、所“爱听”,但实际上因都是 “想免费到外省看看热闹”而已。到了江浙,“上海的戏不同小看,西湖的景不可不赏,至于学校,除了那几个最著名的不得不照例去走马观花一次,以便作参观报告外,别的小学,那怕是过其门也是不屑人观的”。过去师范生的教育实习,也大多是选择在城镇学校。这样的参观,这样的实习,大多“不但无益”,而且会产生一种“恶影响”:使参观实习的师范生“羡慕都市之繁华享乐,再不愿过乡村之清苦生活”;使参观实习之师范生“受到一种暗示,以后对经费不足,设备不全之校,不愿去服务”。
    针对过去师范教育的“缺陷”,罗辀重对今后的师范教育提出了一些“改革之方”。主要有4条:
    第一,改“师范”名称。为了“使人显明地得知”入校学习的“内容”及“出校之路”,师范学校的名称宜改为“儿童导师专业训练学校”(为小学师训机关)和“青年导师专业训练学校” (为中学师训机关),简称“师校”。这样,那些没有教育“专业兴趣的人”,“看见这名字,就望而却步”。
    第二,“校址迁乡”。“师校”,尤其是培养小学教师的“师校”,宜从城里搬到乡下。这样,不但“所花经费”可较在城市节省许多,而且能使师范生从人校开始便“实习耐苦耐劳”和接触毕业后将为之服务的农村学校。
    第三,“慎始招生之办法”。“师校”招生宜分四步走,首先是保送投考,各中学在学生毕业时成立“升学就业指导委员会”,“详细考察各学生个性、志趣、家庭情况”,将“适宜于受资师训练的”,保送投考“师校”。其次是“体格检查”,“当儿童导师的”要“以全副精力对付儿童”,“工夫本重”,“非健汉不能胜任”,而且“体弱多病之导师”,会给“儿童一种极坏的印象”,“尤不适宜”。再次是“笔头试验”。中国“农村小学多半只一人包办”,“儿童导师”“在规定的小学课程中,应是无所不能”,因此,招生笔试,“要注意各科的平均分数”,并且要“重思考,不重记忆,重知识运用,不重知识本身”。最后是“口头试验”,“除注意其(考生)口齿清晰,说话之流畅外”,“必须因人发问”,“追根究底”,详询其对教学专业有无兴趣及毕业后的打算等等,在其“自然流露中,发现其真正之意志”,然后才能决定是否录取。经过以上四步后,“还须有保证人、家庭、自己三方面”具结,“情愿为社会受苦服务,无钱赚,不改业,不升学等等”,方允许入校。经过这样慎重招收的师范生,从人校第一天起,便感知自己的整个身子,“完全提供给国家”,抱定了“献身”、“服务’’的决心。如在校期间发现其“还不能下这最大的决心,则还是请他趁早出校的好”。
     第四,严格“服务”训练。师范生从入校开始,就要受到严格的“服务”训练。“师校”要“人格具体化”,“从校长起,全校施行军事管理,不许有一人例外,所有一切起居习惯,生活环境完全规律化”,在“把青年最易犯之颓废、懒散、消极、暮气等习气革除净”的基础上,“启发其教育救国和社会服务之精神”。“师校”课程可“废止”初中生已有之“英算”常识,增加“服务道德”、“生产教育”、“义务教育实施法”、“儿童心理卫生”、“儿童病之研究”等“特种科目”。诸如“儿童读物评审会”、“儿童作文订正法研究会”、“儿童偷窃行为研究会”、“体罚问题研究会”等各种小组研究会,则“愈多愈好”。要使师范生对各科“平均学习”,“尤其是艺术、音乐、体育、劳作等科”。要加重“教育实习”科目,从学生入校第二年起,便应有“实习钟点”,“并占总时数的三分之一以上”,“如实习成绩未及格,虽已受训期满,亦不轻易令其出校”。教育参观要“不定期”,“需要参观某处,即前去参观”,但“除考察之目的外,不能有任何之游览观赏”,“不能以公款供私人之享乐”。师范生要经常收听“教育播音”,了解教育信息,特别是受训期满的前两个月,师生应共同讨论学生“出校后创办新学校之一切具体办法”。“师校”不能认为学生一毕业,自己就“责任已尽”,“将毕业生视为路人’。“师校’’学生修业期满,宜不举行“毕业礼”,“不称毕业生”,而只视为“受刀II期满学生”,将他们“尽量分发到教育未发达之偏僻县”去“出校服务”,“师校则要随时随地不忘指导”。 “出校服务学生,应限其在寒暑假中,全体归校,报告服务经过情况,再听取各教授之指导,以供下期服务之改进”。这样“出校服务”五六年后,“公认为确有成绩,然后由教育行政最高机关,给予一种儿童导师专业之证明书”。
    罗辀重深信,经过“慎始”招生,又经受入校到出校的严格“服务”训练,师范生“对教学专业”,定能“具有浓厚的兴趣”,对“公共事务”,定能“有委身从事之决心”,其“服务之人生观”定能养成。
 
《放言》的现实意义
 
    1924年,罗辀重曾在陶龛学校添办过乡村师范部,正如1936年《长沙市教育》编辑所说,《放言》中的“主见”,是一位“办师范教育者对于师范教育的一种体验”。这种“主见”由于受时代的、环境的限制,难免有不妥不足之处,例如,他主张改“师范”名称,其实大可不必。西汉思想家杨雄在《法言·学行》中说:“师者,人之模范也。”造就“人之模范”的学校,称“师范学校”,未尝不可,并不很“费解”。又如,他主张师范学校“废止英算”科目,也未免失之偏颇。师范生在中学时学过的“英算”知识,自然不必去重复,但随时代而进步的“英算”新知识和“英算”教授之法,师范生还是不能丢弃的。
    尽管罗辀重所处的时代与我们已相差半个多世纪,尽管他的《放言》存在着局限性,但他在《放言》中对过去师范教育的某些针砭,对今后师范教育提出的某些改革之方,特别是在师范生人生观之培养方面,为我们今天的师范教育改革提供了许多很有价值的参照意见。正如原湖南省教育厅副厅长刘欣森所说:“辀重先生在1936年提出的中等师范教育改革方案中的改革招生、实习和见习制度等,与我们在80年代进行的改革,基本上是不谋而合;他的师范课程改革方案,也有许多是值得我们借鉴的。”
    我们今天的师范生既享受着与其他学校不同的“津贴”、“补助”,毕业后又由国家统一分配工作,不存在过去那种“毕业即失业”的问题。但师范毕业生千方百计想改行,无法改行的,也不愿去农村,只愿呆在城镇,只愿到条件好的学校任教的现象十分严重。这不能不说师范毕业生的人生观存在着问题。这种问题,与我们师范学校的招生、教育及毕业后的工作分配等各个环节上的“缺陷”都是有关的。
    由于时代的进步,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,象罗辀重所说的“为骗饭吃”而超出录取名额“几十倍”地报考师范的现象,在今天是已经不复存在了。但今天报考师范的学生,能象1986于高考湖南省文科状元——涟源八中刘振华和今年湖南省永州三中优秀考生李峥嵘那样,怀着把一生献给教育事业理想的人,恐怕是不多的。不少考生,只是为了跳出“农门”,为了变“农村粮”为“国家粮”,为了顺当稳妥地找到一种“工作”。只要一考上,他们的这种“目的”就基本上达到了。因此,我们的师范教育改革也是有必要“慎始招生之办法”的。
    罗辀重关于师范生从入校到出校严格“服务”训练的办法,也大可为我们今天师范教育改革所借鉴。年轻人的思想是容易变化的,即使是象刘振华、李峥嵘那样的考生,如果进入师范后不继续接受“理想”、“服务”教育,也是不行的。当今的师范学校,把学生毕业做为自己“责任已尽”的,恐怕不会很少。虽然有些师范学校也搞所谓“毕业生跟踪调查”,但大多是搜罗毕业生中佼佼者的材料,以证明自己教育之“有效”,很少采取切实措施,继续对其进行“教育”。一些中师学校常以有多少毕业生教初中为光荣,一些师专学校则以有多少毕业生教高中为荣耀,却不见有多少师大、师院以有多少毕业生从事乡村教育为光彩。
    教育是事业,而不是职业,有事业心的人,才能当教师,才配当教师。师范学校培养的毕业生,如果没有教育事业心,即使其他各方面都好,也是师范教育的失败。
 
1991年5月
 
①1939年(陶龛旬报)第3卷。
②  1939年(陶龛旬报)第3卷

发布时间:2008/10/9 【打印此页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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